这金玉楼锁了我大半年,如今再回到这里,一切仍是那样熟悉。
熟悉的化妆台、熟悉的熏香、摆设、盆栽。
无数个夜晚,我栽倒在傅邺宁的怀里,任凭怎样挣扎、反抗,都逃脱不了。
愤恨之下,我捏紧了手中的檀香木梳。
指尖捏得微微泛白,我怔怔地望向铜镜中的自己。
眉如寒烟,唇如朱砂,带着一丝病态的柔弱。
我委实称不上倾国倾城,这种哀怨之气也不会讨人欢心。
为什么傅邺宁不肯放过我?
他那如毒蛇般的目光又在眼前乍现,那是彻骨的恨意。
新帅傅邺宁不过二十四岁,年纪虽小,战功赫赫。
自十年前大帅傅宗洋意外战死,永军就节节败退,大帅府也乱作一团。
五年前傅邺宁横空出世,小小年纪竟指挥若定、杀伐果决,手中紧握南域六城,大帅府也恢复了昔日荣光。
我是廉军地界药商杜凌峰之女。
四个月前,父亲带着哥哥去永军地界采买药物。
不料正逢傅邺宁严查药商采买等事宜,一个「购买禁药」的帽子扣下来,就将他们押入大牢。
不过是傅邺宁跟廉军挑起战火的借口罢了!
世人皆知我父亲与廉军大帅张兆年交好,傅邺宁此番扣押我父亲,不过是想趁机威胁张大帅。
我嘴角绽出了凄然的微笑。
张大帅明哲保身,不肯为父亲出一兵一卒。
一顶「禁药」的帽子,就将财大气粗的杜凌峰打入死牢。
逼得我只身入永军,求傅邺宁,没想到没求来父兄的性命,反求来一辈子的侮辱。
3
今晚的傅邺宁似乎格外疲累,睡得结实。
我在他散乱的衣物里摸到通行令牌,将衣服轻轻搭在金漆椅子上。
窗外月色溶溶浸窗,碎碎的光洒在身上,有些粘腻的凉意。
霉绿斑澜的铜香炉还幽幽燃着,我却没来由地心烦气躁,许是身上的痕迹擦抹不掉,又或者暧昧的气息令人作呕。
木质小窗推开,凉凉的风拍打在脸上,洗去一丝浊气。
从衣柜里摸出一件雪青紧身布衫,考虑到腹中胎儿,又裹上一件织锦披风,免得着了凉。
我捏紧手中的特别派司,空如浮萍的心多了些硬气和依靠。
门一推开,两边的人就警觉地堵了上来。
看到我手中的令牌,两人迟疑地打量了我一下,最终还是退开了。
走到廊间尽头,我叫来一小兵。
「把六月到今天的报纸都给我找来。」
那小兵满腹狐疑,我口气冷硬下来。
「大帅夫人的话你们敢不听吗?」
他不再犹疑,低声下气地去了。
上辈子我太过怯懦,很少走出这间卧房,更没出过金玉楼。
这样锁着、囚着,再鲜活的人都要去掉半条命,更何况是一个失去生机的绝望之人呢?
现在不同了,恨到极致不是疏离,而是隐忍。
他既给了我大帅夫人的身份,便怪不得我狐假虎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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